首頁  沈教授簡介

沈力揚,字悟篤,號竹林山人,江蘇武進人,民國二五年七月二十九日生於上海市,原名君強,後因上海淪陷時,偽上海市長羅某亦名君強,因不齒與叛逆同名而改名為力揚。父沈鄂,上海光華大學畢業,一生服務政府,為廉節正直的公務人員,母鮑友梅,為成吉思漢之後裔,滿清入主後納入正黃旗名下。

力揚自幼即表現出好奇的天性,無論鐘錶、玩具到他手中總是被拆為零件後再予拼湊,研究精神與生俱來。

由於抗戰剿共的戰亂,力揚一家輾轉搬遷各地,由小學到初中先後唸了十六個學校,一直到臺灣考入建國高中,讀書生涯才告穩定。不過也因此使他學會許多方言及超人的適應能力。

高中時代的力揚,已興趣廣泛,在校除對理化特別感興趣外,並自動尋求詩詞、繪畫、歌唱、書法及刻印等課外興趣。當時家住新店,後山有一小廟,住持是江南四大名寺之一方丈,假日常上山向方丈請益,醉心研讀佛學,那段時間,他的雙親還以為他會出家。其實他並不信奉宗教,但人生哲學思想則確實偏向佛家祇是他不談來生而重視今生,可算是入世的佛家,主張要活得快樂,活得有用,在他患惡疾白血病的兩年,他從不埋怨,更不悲觀,當他的夫人陳美靜問他:『你一生行善,又救了那麼多人,老天爺為什麼讓你得這種病?』他的回答是:『醫院裡那麼多病人,難道他們都該得病嗎?』在生病緩解期間,他還常說,老天爺對我不壞,又讓我多活了兩年。可見其不怨天、不尤人,樂觀知命的個性。

民國四十四年,自建中畢業即考入國防醫學系,在此時期,即以好學善辯著稱,遇問題不論大小一定要追根到底,他讀書並不用功,但因有那股執著的精神,使他在辯論、發問中對醫學的瞭解比別人深入,因此成績總是列於優等,而他能接受真理的態度,更是擇善固執,這就是以後在神經外科領域中有成就的原因。當時他已顯現出多方面的才智,有『天才兒童』的雅號,他學棋、橋牌能很快入段,並能代表醫學院外征它校;各種球類均能上場,游泳被譽為『碧潭之蝌蚪』;能唱、能畫,練得一手王羲之的小草,即使在看小說及打彈子上也都表現出一學即會的才華,這或許是日後受長官賞識的本錢。

在歡樂與辛勤交替的時光裏,於五十一年畢業了,第一年分發在當時我國剛成立的飛彈營,他的能力及處世態度很得當時營長張將軍的賞識,所受到的愛䕶及鼓勵也是他後來常常提及的。第二年分發在宜蘭的後送醫院,因當時後送醫院全無作業,為了不虚耗光陰能做更多有意義的事,便連絡兩三好友,志願申請支援金門前線,被分發在料羅灣的陸軍第八四四醫院,同時支援金門山外衛生所,經常隨著巡廻醫療車至農村及戰地做了許多公共衛生的事,金門的『中華正氣報』幾乎每月總有幾次讚美的報導,力揚也因之獲獎多次,由於畢業成績及部隊考績優異,於民國五十三年以第一志願進入當時尚為陸軍八○一總醫院的三軍醫院,接受外科住院醫師訓練,在這個當時人才最多的醫院裏,他求知的潛力得以發揮,以他不得結果不肯罷休的個性,使每日工作均在十六小時以上,根本談不上生活起居或假日休息,在輪流過外科各科系後,他選擇了神經外科,好友問他為何選擇這種冷門,他的答覆是這種最困難的學科才具挑戰性,當時對腦內結構的硏究唯有腦血管X光攝影最有幫助,而陳舊的X光機既無法連續攝影又無安全防範,X光技術員拒絕幫忙,這種費時又危險的工作,所以從暗房裝片,接力跑片到沖洗片子,完全自己一手包辦,雖學得了許多實務經驗,但也吃了不少放射線,這也充份說明他認真敬業,不畏危險的精神。

民國五十九年任三總神經科主治醫師一年後,通過美國國外醫師資格鑑定考試,在美國國務院學生交換的計畫下進入波士頓Lahey Clinic 任神經外科臨床研究員,由於肯做,頗得老闆費格教授的青睬,此時力揚與相纞五年的陳美靜小姐在紐約結婚,力揚怕美靜將來受不起苦,所以在婚前特別說明:你嫁給我飽暖是沒問題的,但若期望富裕享受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你得考慮清楚。事事上當時美國交換外國醫師的主要目的是換取廉價勞力,待遇相當低,婚後一年生長子百立,再二年又添女百欣,以美國高昂的生活程度其清苦可以想像,美靜在力揚此次生病期間,所表現的偉大修養,大概就是在那段時間磨練而成的。據她回憶每次力揚從家裏帶七個三明治去上班,兩天後回家時還剩下二、三個沒時間吃,由此可想像當時生活的清苦及工作的忙碌。

赴美第二年,經費格教授大力推薦,力揚得以晉見新英格蘭醫學中心神經外科主任司坦同博士,經過一整天的親自測驗,終於獲准進入大家夢寐以求的訓練計畫,接受四年完整的神經外科訓練,在此世界一流的學術環境裏,力揚總算得以一睹廟堂之奧妙,各種新奇的研究技術,使他不忍放棄任何求知的機會,每日的工作又比三總時期增加了許多,那時他真正感受到自己的不足,開始從神經的基本醫學紮根,神經解剖、神經生理、神經病理,根基打好後,許多以往想不通的事便豁然開朗,加上他原本具有的定力及耐性,許多新的醫療技術,特別是腦血管手術及顯微手術,如:蝶骨經鼻竇開腦下垂體手術、頸動脈內膜摘除及顱內顱外動脈血管吻合預防中風的手術,腦部立體定位手術等,從此更上層樓。今日榮總有堅強的神經外科陣容,乃至臺灣近年來神經外科的突飛猛進,都是他在那些辛苦歲月裏帶回的收獲而大有貢獻。

當他未完成專科訓練時,已有不少美國醫生看中他的為人及才華,希望以優厚的待遇與他合作執業,這當然不是他當時出國進修的初衷,僅為賺錢做個普通醫生,又何需花那麼多心力來鑽研?他要將世界一流的神經外科醫學貢獻給國內的同胞。這種抱負並未被埋沒,當時榮民總醫院外科部主任盧光舜教授已注意到這顆慧星,抱著受人責難的壓力,將榮總神經外科的位置空了兩年等待力揚,力揚對盧主任的要求祗有一件,神經外科一定要有獨立的訓練計畫,因為當時國內外科屬下各科並無獨立的訓練計畫,四年住院醫師被輪流分派到各科打雜,在完成住院醫師訓練時並沒有專科醫師的能力,這是力揚回國前即想改的第一件事;就這樣他在民國六十四年接下了榮總神經外科主任,他優異的領導及知識吸引了許多優良住院醫師,這個冷門科在短短四年內由十數張擴張到一○○張病床,在此期間他開創了國內第一個神經外科加護病房,每年實施約八百個以上重大神經系統的手術,其中許多都是國內尚未做過的,有一次因缺少人手一個人開腦血管瘤,足足花了卅六個鐘頭,其耐力之強,可列入世界紀錄。而顯微手術技術的加入,更帶給整個外科新的境界,因此當力揚帶領的團隊在第五屆亞澳地區神經外科學會上發表六篇論文及五部電影時,使不可一世的日本同業及自視甚高的澳洲醫師都甘拜下風,日本世界有名腦血管瘤權威鈴木醫師當場聲明像這類病人他向來都是放棄的,沈先生能以顯微手術治癒,將來要將這類病人轉來臺灣醫治。力揚的才華及努力在榮總鄒院長及盧故外科部主任的支持下使榮總神經外科完全成長。而後又得到大企業家嚴慶齡先生及吳舜文女士的賞識,當他們知道國內神經醫學的落後,而力揚有信心來扭回這個劣勢並超越外國,他慷慨捐出新臺幣三千萬元成立慶齡神經科學發展基金,助力揚推展世界一流的神經醫學中心,在民國六十八年這是一個可觀的數字,力揚喜出望外,立即利用這筆基金的利息,邀請了五位國外的專家來訪問及講學,並資助了十三位與神經科有關的醫師出國參加國際性會議,更費盡心力想法安排多位年輕醫護人員到世界一流的醫學中心去接受至少一年的進修,等到這些人才一一返國的時候,就是神經醫學中心成立的時刻。他不但忙著建立神經醫學中心,更未忘了教育工作的重要,首先他舉辦了國內第一次的神經醫學繼續教育講習班,希望使開業醫師具備起碼的神經醫學新知識,由於參加者意外的踴躍,又引發了他擴大教育工作的興趣,於是赴歐美諸國考察醫學教育,這時正逢盧光舜主任病逝,鄒院長欣賞力揚的幹勁及做什麼像什麼的才華,決定任命他接任外科部主任,在臨床與教學合一的原則下他也接下陽明醫學院外科系系主任的職務,這時是民國六十九年。他接任部主任後,一面授權各科自由發展;一面嚴格要求各科加強研究及論文寫作,而自己則將精力投入行政及教有工作,民國七十年在陽明醫學院成立了東南亞第一個顯微手術訓練中心,使國內外科手術的素質普遍提高,為了能教有更多的人,他設法在陽明醫學院成立了外科視聽中心,有完整的錄影製作設備;更以慶齡基金的資助,由榮總及陽明醫學院錄製在職醫師再教育錄影帶,每週在華視頻道播出卅分鐘,如今已實行五年,使開業醫師及民眾獲益良多,同年底再藉慶齡基金以榮總及陽明醫學院配合政府推廣全民保健,提高偏遠地區之醫療水準,使四湖鄉衛生所成為全省示範性衛生所,並為目前羣體醫療中心之先驅。他的行政才華也帶給國內神經醫學會很大的力量,民國六十六年推動籌劃並成立中華民國神經醫學會,增進了國內外有關學術團結及學人之連繫,七十年又促成實行神經內、外科住院醫師訓練及專科醫師制度,同年因他四處奔走與世界神經外科學會各委員的溝通,使我國神經學會神經外科組的會員成為該會會員。由於好奇個性,近年來雷射手術的突起又引起他的興趣,但雷射手術設備實在太貴,在價值沒有肯定,使用不廣泛前購置高價器材常變成浪費的投資,他又動腦筋與台大電機系馬志欽教授研究自製,目前已研製成功,使國內工業界對發展製造醫療設備多了一份信心。

他在學術上的努力使他通過美國神經外科專家筆試及口試,膺選為國際外科學院院士及美國外科學院院士,有論文廿幾篇發表在國內外醫學雜誌。

經過廿多年辛勞的醫學生涯,在兩年前(民七十二年初)的農曆年前力揚終於病倒了,經醫師檢查骨髓證實是患急性單核球性白血病,是一種癌症中最惡性的癌,他在未確定是這種病前曾有過幾天的惶恐,他立即開始閱讀有關這種疾病的知識,當醫師證實這種病後,他變得比任何人更鎮靜更堅強,他以百分之百的信心及百分之百的信任決定留在國內接受化學治療,許多人寄來偏方,許多人勸他出國醫治都被他拒絕,在榮總全體員工的關護下,經過三個月的隔離化學治療,雖然這是最痛苦的治療,雖然發生過數次驚險,在他夫人及主治醫師陳博明、顧問黃天賜的努力下終於達成了目的,使疾病完全緩解(意即病象全消)於是他又立即恢復無窮盡的工作,為了報答榮總及朋友在生病期給予的關愛,他要工作得更努力,雖然他每個月都要繼續接受維持治療,每次的藥都是那樣傷害身體及精神,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或體力不繼,使他夫人甚至醫師均相信他已痊癒,但科學到底是值得信任的,到去年六月底壞的消息再度來臨,力揚骨髓中的壞細胞又開始增加,這個消息原先是完全保密的,因為在血液科工作卅多年的黃顧問亦認為無人能承受這種惡耗,心理的崩潰,無疑會加速病情,但當力揚發覺這個秘密後,他仍如以往一樣,表現得無比的鎮靜,一面樂觀處理一切行政事務,一面積極尋求治療的方法,由於最新的治療法是使用大劑量化學藥物危險性極高,受痛苦極大,對已與力揚建立極深感情的陳醫師而言,是極難下手的作法,但力揚深信陳博明醫師的醫術醫德是世上最好的,他反過來鼓勵陳醫師不要怕,大家知道這種病再發後生存的機會渺茫,因此在證實再發到症狀出現前的四個月仍讓他過自己的生活,這段時期中力揚表現得亳無懼怕一本常態,繼續擴張各方面事務,連夫人美靜都說『他簡直不是人,他是神』,七十三年底症狀終於來臨,他交待了一切後事,包括願將遺體交醫學院解剖,但仍樂觀堅強的進關,(進一間窄小的無菌室,患者要經過三日全身消毒才能進去)接受世上最痛苦的治療,大劑量藥物的毒性大得可怕,它殺死了癌細胞,但也破壞了全身所有的器官,到底力揚己是年近半百身心疲勞的肉身,但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他沒有拒絕過治療,沒有說過一聲苦,勇者畫像正是如此。

力揚事親至孝,不論身在何處總是念念不忘父母,在校時每逢假日必定準時回家,從不在外逗留,此次身罹惡疾,兩年來,堅不讓兩老知悉,以免為他擔憂,當他為行政院孫前院長手術成功,報上無意披露他的疾病,他仍用盡心思將兩老騙過去,其用心良苦,實非常人可及;他對妻子體貼入微,不論走到何處均立即打電話回家,為同輩好友太太們羨慕的對象;他對兒女愛護而重規矩,是個標準的好爸爸,對朋友重情義,雖因好辯令得罪新知,但相處久了,都會體會到他從來語無惡意,故舊雨多能深交,對病人能真正做到視病如親,對長官則是難得的好幫手,因為他不爭權利,祇知專心做事,在他最後治療到半昏迷的時刻,夢話中仍不斷在交待如何處理各項未完成的事業,力揚即使非完人,但也已近乎完人。惜天不假年使他壯志未酬,怎不令人感到蒼天何其冷酷。